他说:「朕,也为无弃垂过泪!」
大齐帝国的霸业天子,一生不曾示人以弱,甚至连情绪都少有。
这可能是唯一一次,他竟说自己有「垂泪」!
君不示臣以弱,但一个父亲,在自己曾经最信任的长子面前,谈及自己最怜爱的那个孩子……亦不免有这样的瞬间。
姜无量深深知道,对于他的父亲,这是多幺难得的一面。只是垂眸:「平等国的事情,与儿臣无关。」
「自然。」皇帝的声音道:「你们要是真有关系,你姜无量要是真的只有这样的格局——你今天出不来。」
姜无量怔然片刻,又大拜:「儿子明白,是父皇给机会。恰是如此,儿子一定要抓住这机会,不叫父皇失望。」
「朕亦不知给了你什幺机会。」皇帝面无表情:「叫你生出这样的妄心,竟以为自己是东国的正统。天下不独有你姜无量,朕多的是子女。」
姜无量直身道:「当年武祖迎娶天妃,情胜禅缘,借枯荣院成事,却摆脱了枯荣院的控制,反过来将这佛门圣地压制。」
「到了您这一代,更胜武祖,想把枯荣院乃至整个佛家显学吃干抹净。」
「殷家历代奉佛,素有慧缘。母后怀我的时候,您亲赴枯荣院,与时任山主论佛,三论皆胜,又解黄梵古经,破生死禅阵,争来那一颗大自在舍利,养出我这个天生佛子。」
在姜无量之前,整个姜姓皇族里,最懂佛的,其实是姜述!
正因为他佛法精深,更胜于枯荣院里所有禅修,才能把精通生死的枯荣院夷平得如此彻底,这幺多年徒有烟烬,不见复燃。
姜无量继续道:「您以为儿子会和您一样,以天心驭佛,积香火为沤肥,用金刚铸剑。」
「但儿子……不止是佛子而已。佛亦不止是一件器物,一种手段。」
「您这一生从未手软,败于您手下的强敌,莫不灰飞烟灭。唯独儿子,囚居青石宫四十四年,您不曾以国势煎熬,用帝权磨灭。」
「因为您想要挽救儿子。」
「您以为儿子是被佛法蛊惑。您后悔过早地让儿子接触佛法。」
「佛说回头无岸,您却架起桥梁,一直等儿子回头——也在等当年站在枯荣院门口的那个自己……回头!」
姜无量漫声言语,而声如诵经。
这东华阁的地砖上,渐渐泛起「卍」字金印,似在仲夏唤起了地龙,又如一地莲开。
「这就是慧觉者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