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这一躬,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落幕,也代表着另一个更艰难却也孕育着无限希望的时代的开启。
这躬,是敬意,是承诺,亦是感谢。
他直起身,目光转向阿宾和何钰慧,向他们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,与纹叶一起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隔绝了夷北雨夜的、决定着产业命运的核心密室。
厚重的隔音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,将里间彻底隔绝。
只留下徐建国一人,在昏暗的灯光下,在雨滴敲打窗的单调声响中,默然独立。
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闭拢的瞬间,仿佛也关上了外界所有的嘈杂、纷争与算计。
狭小的里间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绝对寂静,只有窗外密不透风的雨,依旧孜孜不倦地冲刷着城市的轮廓,敲打着玻璃,发出永无休止的「哒哒」声,像一颗永不停息的心脏在暗夜里搏动。
徐建国没有动。
他依旧背对着房门,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,模糊扭曲的霓虹灯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海,忠孝东路车流尾灯在雨幕中拉长成流动的红色溪流。
这座岛屿,这个城市,承载着他童年奔跑的巷弄、求学的青葱、父母年迈的身影—"
可如今,它们都在这无边的雨雾中一点点退色、拉远。
海峡对岸的召唤,是责任也是新生,更是一场无法回头、断绝来路的孤旅。
他缓缓擡起一只手,宽厚粗糙的掌心轻轻贴在冰冷刺骨的玻璃上。
手掌的热度在冰冷的玻璃上呵出一小片朦胧的雾气,旋即又被窗外透入的寒意驱散。
雾气消散时,他指间触到的,不再仅仅是玻璃的冰凉,更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、沉甸甸的阻隔一一那是过去与未来之间,一条他必须亲手划开、再也不能回头的界河。
雨,似乎变得更大了。
沱的水流在玻璃窗上放肆奔流,将窗外世界的最后一点清晰影像彻底抹去。
黑暗和混沌吞没了夷北城,如同他心中翻涌的无尽前路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终于完全席卷了他,那是一种放下半生重担后的短暂虚脱,紧随而来的却是更加沉重的、关于未知的思索。
他慢慢垂下贴着玻璃的手,身体疲惫但脊梁依旧挺直。
他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沙哑,在这空荡的、只属于他和小雨的房间中自言自语,
「不归.不跪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