惫到了极点,但精神却莫名地亢奋着,加上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,韩毅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。
邵贵发和赵权显然也没马上进入梦乡。
「小韩,」
下铺的赵权突然开口,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清晰,
「听队长说了你的事儿,不容易啊。」
韩毅在黑暗中「嗯」了一声,他知道,他只是个听众。
「我姐,」
赵权吸了下鼻子,声音低沉了些,「也是。九二年,考上个省里的大专师范。那时候,全村都觉得她要出息了。
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,下面还有我和我弟饿得叫。
通知书到家的第二天,爹就蹲在门槛上抽了半宿旱烟。
天没亮,我姐就起来了,把通知书压箱底,揣了爹借的二十块钱,跟着邻村人去南方了—
说是电子厂招工,能学技术还能包吃住。」
房间里安静了几秒,只有邵贵发翻身时铁床发出的轻微哎呀声。
「后来呢?」韩毅忍不住问。
「后来?」赵权苦笑一声,「厂子倒了,在那边找了个当地男人,生娃了,日子也紧巴巴的。
现在每次打电话,聊着聊着就叹气,后悔当初没去念书。
她说后悔的不是没当成老师,是觉得错过了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咱也不知道啥样子。」
「喉.」
邵贵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,「这世道,没辙的事多了去了。
所以小韩,你这有机会,千方得抓住了!
别像我们似的,一辈子也就稀里糊涂过了。」
他的语气里,是对韩毅的一种朴素的期盼。
韩毅默默听着。
黑夜里,赵权讲述的关于他姐姐命运的短短几句,比任何励志故事都更有冲击力。
那箱底的录取通知书,似乎也压在了他心上。
他把怀里的《微积分》抱得更紧了些。
韩毅呼呼大睡的时候,在离他直线距离不超过3公里的一个小区里,吴楚之正披着外套,站在阳台上抽烟。
他默默的注视夜空,眸光深邃而悠远。
尊重他人命运?
呵呵!
吐出的烟圈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散开。
吴楚之自嘲地扯了下嘴角。
前世商海里摸爬滚打、见惯了人性沉浮,他当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,也知道命运的轨迹自有其韧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