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或许事情并不如此可怖。民地之理固然如此,然……然生民亦有生民的手段……」
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涩声道:「只是……此等手段,有伤天和……」
朱由检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:「你是说……弃婴吧?」
此言一出,其余四人猛地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望向吴孔嘉。
吴孔嘉的身子剧烈地一颤,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「正是……正是如此。」
他拱手言道:「臣居歙县,县城有河水穿城而过。」
「每到灾荒之年,便有婴孩顺流而下……其数甚多。虽偶有心善之家捞起收养,也不过是百中救一而已。」
「若是如此……」他擡起头,眼中满是挣扎,「若是民间以此法自行消解……或许……或许未必会到陛下所言的那一步。」
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,齐齐看向朱由检,想从这位年轻帝王脸上探寻出一丝一毫的情绪。
倪元璐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哀求。
好在,朱由检只是缓缓地、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,一丝决绝。
「但是,若一个国家,需要靠着它的子民亲手溺死自己的婴孩,才能维持所谓的千秋万世。」
「这个国家,真的还有千秋万世的必要吗?」
「这个国家,真的还配谈论什幺『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』,还配谈什幺孔孟之道吗?」
吴孔嘉闻言,竟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他俯身长拜,声音哽咽:「陛下圣明,微臣……微臣失言。」
就在此时,沉默了一会的齐心孝,突然擡起头,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,他上前一步,急切地问道:
「陛下!此『民地之争』,陛下心中是否已有解法?!」
众人心中一凛,所有的目光,瞬间汇聚到了朱由检身上。
面对着臣子们期盼的目光,朱由检却失笑摇头。
他看着眼前众人,缓缓说道:
「朕也说过,在信王府时,朕不过是时常读书罢了,并无名师指导。」
「那幺,为何朕会读到这些在你们看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呢?」
几人屏息凝神,专注地听着。
朱由检一字一顿地说道:「不过是『实事求是』四个字罢了。」
「所以,齐爱卿此问,实在为时过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