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乡绅、军头、中官、勋贵,他又何嚐怕过?
他只是怕自己的一腔热血,被君王的猜忌与动摇所辜负。
以他之前面圣的经历来看,这位天子虽然圣明烛照,甚至引他为同志,但毕竞年少,心性是否能够坚定,实在难说。
可如今听黄立极这么一说,那份担忧,这才烟消云散了。
一个能将耳朵伸到田间地头,伸到码头力夫身边的皇帝,又怎么可能被身边人轻易蒙蔽?
心中的愤懑与担忧一去,他便又开始琢磨起自己那做了一半就停下的事业了。
然而卢象升却不知道,黄立极的话,其实只说了一半。
这位皇帝,又哪里只是坚定而已?
他分明就是全然不相信任何人。
是的,尽管永昌帝登基以来,多有仁慈宽厚之举,君臣相得的故事也传出不少。
但在黄立极与几位老臣私底下交流之中,这位年轻帝王那温和面孔之下,最深的底色,就是怀疑。 这种怀疑,不仅仅是对阉党、对东林,也不只是对勋贵、对大臣,而是对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人,都抱有深深的戒备。
所以,才会有各种名目繁多的小组出现,每桩出外任事、查调之事,都要配备厂卫、勋贵、大臣等诸多角色。
所以,才会有雷打不动的召见,用以兼听则明。
所以,才会有那需要反复修改,详尽无比的经世公文。
不过正因如此,他们才觉得,这位永昌帝,或许真是天生的皇帝。
只是这些话,就没必要对卢象升这个“纯臣”说了,双方的关系,还远没到那份上。
这边卢象升将手头的事情在脑中理了理,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:
“老师,那马草之事,后续究竞是个什麽安排?”
“我交接之时特地问过,朝廷似乎不打算再派专员过去,此事...... 就这么算了? “
黄立极摇了摇头:
”北直隶新政一起,各县清丈田亩,核定税赋,清整胥吏,则马草侵占贪弊之事自然迎刃而解,又何需专门再设一个马草巡抚?”
“老师,此事并非如此简单。” 卢象升立刻反驳道,“只论清丈田亩,马草之弊自然能够厘清。 “”但要真正减轻民负,又于国有益,非得要大力推广蜂窝煤,增加煤炭开采不可。”
“可各地知县向来厌恶开矿,唯恐矿徒聚集生事; 地方乡绅也恐惧矿税再起。 此事若无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