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说来惭愧。愚弟当初的俸禄,分了一半在原籍领取,本以为京中花销不大。」
「结果这京师首善之地,居之确实不易啊……」
他左右看了看,见无人注意,声音更低了些,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窘迫:
「而去年奉命祭祀庆藩寿阳王,虽然在那边得了些许程仪,结果还了登科时的高利贷就半分不剩了。」
新科进士登科的那瞬间,是最尊贵的,却也是最穷的。
租房、邀请、走关系、座师送礼等等样样要钱,若是囊中羞涩,就只能向京中豪商借贷了。
这债还不敢不还,敢借钱给新科进士的,背后不是中官就是勋贵,拿捏个小小进士,那简直是手到擒来。
不过马懋才还是有些不解:「即便如此,季通平日用度节俭,何至于要借钱度日?」
袁继咸叹了口气,眼神中流露复杂神色。
「不瞒晴江兄,眼见圣上登基,扫清阉党,却又尽烧名录,实在果决又不失宽仁。」
「这几日中虽不上朝,但武英殿日日召对,隐隐有风声说是今后要以事功为重,努力压制党争之事。」
「如此一来往日那种云波诡谲、令人心悸的氛围,似乎也平静了许多。」
袁继咸语气顿了顿,虽有些不好意思,但还是接着说道:
「如今这风雨既然略要停歇了,一些事情也可为长远而计了。」
「愚弟这边想着……想着把妻儿老小从老家接过来。」
说到「妻儿老小」四个字,袁继咸的脸上更加窘迫,却又透出了一丝光亮。
「江西路远,一封书信,来回就是半年。」
「我登科已有两年,如今与家中也不过才通了三封书信而已。」
「我实在太过挂念……况且次子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了,接到身边总是更为放心……」
马懋才看着他眼中的光,心中微微触动,旋即又有些不置可否。
这袁季通,还是有些年轻了,把朝堂之事想得太过简单。
新皇登基,你不能只看他现在做什幺,还要看他往后做什幺,一时风云渐歇,又怎能说风平浪静?
况且三甲进士的行人,大概率是做不长久京官的,总归要外放出去。
这思乡之情再难熬,难道还忍不了一时三刻吗?等到了地方再接家人也不迟啊?
他心中暗暗摇头,觉得这年轻人实在太过仓促与急迫了一些。
只是这等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