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默便见少说五六千士子,黑压压的站在上山的道路两旁,不由看看耿定向道:“倒让天台兄费心了。”
“这你可冤枉我了。”耿定向摇头道:“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排场,哪会干那种两头不讨好的事儿?”说着很是感慨道:“还没看出来,这是学子们自发的呀!”
“那还是要多谢天台兄。”沈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。
“不客气。”这此耿定向倒是笑纳了。
沈默的第一句感谢,其实是暗含不满,觉着耿定向太能拍马屁了;但第二句就不一样了,那是真诚的感谢耿定向这些年,对自己不遗余力的宣传,才有了今天这令人震撼的一幕。
两人说笑着从车厢出来,便见满山的学生轰隆隆的下拜,潮水般的唱道:“恭迎先生!”管你在外面如何煊赫,来到书院,就只有两种身份,学生和先生,这是自打五百年前,有书院那天起就有的规矩。
“诸位请起。”沈默淡淡一笑,伸手虚扶,便向耿定向一伸手道:“山长请!”
“先生请!”耿定向的面上,以及完全不见了官场上的谦卑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庄严。
两人便携手踏上登山的石路,在学生的簇拥下,向着书院进发。沿途但见山上古木参天,幽径重重,白云飞瀑,宛如仙界……书院位于山之东麓,据耿定向介绍,这里相传地藏王肉身在此坐禅。沈默听了笑道:“地藏王菩萨说‘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’,你耿天台是‘讲学不兴,誓不罢休’啊。”
“谬赞了。”耿定向含蓄的笑了。这时便能看见书院的全貌,它依山势分为三进,一殿与二殿由两边回廊相连接,二殿与三殿间是一极宽阔的开阔青石平台,正是那讲学之所。
此刻平台最高处,已经搭起了讲坛,讲坛上搁着蒲团、香炉、小几,小几上有茶水、白巾。学生们涌上石台,很快便比肩接踵,密密麻麻的全是脑壳儿。
待学生们坐定,平台上安静下来,沈默便一翩然上了讲台,在蒲团上盘膝坐定,放眼周围一片辽阔,抬头远望,方圆百里尽收眼底,他突然想起了太祖的那首词:
独立寒秋,湘江北去,橘子洲头。
看万山红遍,层林尽染;漫江碧透,百舸争流。
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,万类霜天竞自由。
怅寥廓,问苍茫大地,谁主沉浮?
太祖看到的是湘江,他看到的是长江,但那大江远去浪滚滚的景象,是一样一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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