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翰林叹一口气,一抬头,却是眼角都红了,扬一扬手里文稿,道:“老陈,借我带回去用用,晌午就还给你!”
陈夫子不笑了,一言不发,只拿冷眼扫他。
柳翰林眼睛不看文章时候,倒是识趣得很,忙道:“哎呀,都是为了公事——你晓得我在编晋史,正编到将帅篇,偏那一群混日子的,整日敷衍我!写的东西虽不至于不能入眼,可要不就是篇篇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,定了框架就往里头套,要不就是辞藻乱迭,什么都往上头堆!”
“分明写的将帅,被他们一个两个写得文冰字冷的——反不如这里正言形容个寻常差人来得叫人血热!”
“前次拿了给参政看,发回来叫我改——我一杆笔,怎么改嘛!正言这一篇,正正好给他们打个底,也该晓得文章不拘一格,不是只有那几种写法的!”
他一边卖苦,一边偷偷看陈夫子表情,因见对方无动于衷,只得道:“这样,老陈,那《遇仙图》,我且割一割爱,放你那里赏玩个把月?”
“什么割一割爱!”陈夫子瞪着他手里看文章时候也没有放下的瓶子,怒骂,“这《遇仙图》是拿我青梅露换的!”
“我那还有才得的《寒食帖》,是荀况版的碑帖!”
陈夫子只抬了抬眼皮,咳嗽一声。
柳翰林一咬牙,道:“前儿我问借到了范中立《溪山行旅图》,还没来得仔细看,只借到了五天——我一会就叫家里送你府上去,你看两天,剩三天给我!”
陈夫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,胡子都抖了几抖,急问道:“老陶手里那一幅??他不是从来不肯外借的么?你怎的弄到的??”
“嘘!嘘!!别外传!”柳翰林悄声道,“你别管,你要不要?换不换??”
“只有五天吗??”
“五天都是我苦苦求来的!”
“我看三天,剩两天给你!”
柳翰林一狠心,道:“成交!”
一边说,他一边抱着文章就要跑。
陈夫子在后头拼命喊:“我青梅露!!你带我青梅露走做什么!”
***
柳翰林到底没能顺走青梅露。
他一手文稿,一手装了青梅饮子的竹筒,走在路上,不住回味方才读诵的文章,走几步,忍不住又站定片刻,重新去看——读了好几遍,他已经能记住大半内容,但到底年纪大了,不比从前,总有记不清的,不再看一眼,确认一番,品咂一遍,那脚简直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