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月一时间却不知要说什么?
表达关心?好似有些逾矩。
询问你为什么不点灯?好似她过分关注灯油的使用情况。
问询案子就成了最安全的选择。
“听落风说,薛太保犯了与薛家太爷一样的病症?”山月开口。
姑娘语声始终清冽,像山涧清凌凌哗啦啦的流水,与她本人冷冽冰霜的气质并不相符,弱了些、娇了些、单纯了些、不谙世事了些,并配不上她敏锐的感触、利落的决策和灵光的头脑。
但都很好。
薛枭自那日押薛长丰下天宝观后,一直陷在黑暗之中,黑黢黢的地下、黑黢黢的牢笼、黑黢黢的夜空。
刚刚他也在黑黢黢里,回到“家”,这黑黢黢的东厢房像一块巨大的、柔软的、无声的海绵,吸附着他茫然地跌入混沌,混沌之中,他却突然听到了山月的脚步声。
轻盈的、均匀的脚步声。
他不自觉地抬头向外看。
她是不是要敲敲门,问问他在做什么?
她没敲。
他快要蜷进黑黢黢里了。
她脚步在向外移,好似要离开。
他双手一把撑在海绵的外侧,将自己从黑黢黢的情绪迅速抽离。
他推开门缝,低头垂眸,慌不择路地撞进了山月安静沉默的眸中。
檐角低垂的宫灯折射出的光砾,好似也尽数藏进了这双眼眸里。
“是。”
薛枭果断点头,微抬起下颌,神色和语调一样平静:“‘青凤’派人下的药,多半是怕他暴毙反倒引起圣人疑虑,便下了与祖父一样的药,便可推说给‘高曾祖父而身,身而子,子而孙’的传承。”
《三字经》这样用,气死多少个开蒙私塾。
山月抿抿唇,又问:“圣人呢?圣人处,可曾说清楚?”
圣人并不赞同迅速解决薛长丰。
上位者遇事都想等等。
等什么?等一个让自己马后炮的时机。
薛枭却并没给圣人后悔的机会。
“若圣人未说通,我如今便站不到此处。”薛枭开口风轻云淡。
山月“噢”了一声。
既如此,便无需再问了。
山月预备告辞。
薛枭却从后唤住她:“你为何不劝我从长计议、缓缓图之——从你自松江府步步为营铲除程家、扳倒柳合舟来看,你并非是贪图冒进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