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的气息撞了个满怀。
山月偏身倚窗,左手抱住胳膊,右手食指与无名指掐著那柄许久未碰过的水烟枪,指头翘动,银制的水烟枪隨著她起起落落的心绪,上下浮动。
薛梟一眼即知:“你想试,你是否又重新怕火?”
山月后背一僵,片刻之后,旋即侧身,重新神定眸静:“这就是你的『那句话』?”
薛梟並不回应,却抬脚跨步,欺身而上,他比山月高出整整一个头,垂眸俯视,眸光深邃且沉定:“你是个懦夫。”
山月食指微抖,水烟枪磕在窗框上,轻轻地“砰”了一声。
“你是一个懦夫,凡事你不敢怪別人,你只能怪自己。你装作很强大,但实则你一直藏在强大的躯壳中瑟瑟发抖,你在害怕,你害怕失败,害怕別离,害怕背叛,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,终將如曇一现,最后离你而去!所以你本能迴避,迴避『过桥骨』,迴避与水光相认,甚至拒绝直视程行郁的尸体!”
为何山月习惯与王二嬢、与黄梔待在一起?
因为她们从不將“她在乎她”宣之於口!王二嬢的“在意”藏在大呼小叫的骂声里!黄梔的“在意”藏在討价还价的势利中!
薛梟每说一句,便朝前走一步,直到最后他的脚尖抵住山月的脚尖,再无路可去。
山月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,她强迫脊背挺直,绝不向后倾。
山月死死直视薛梟,隔了片刻才从唇缝中泄出一声轻笑:“你不用激將我,就算我是懦夫,又怎么样?什么也改变不了。我就是害怕,我害怕火,我害怕分离,所以我害怕活著,害怕拥有过又失去,我没有那么大的胆——”
山月的话戛然而止。
只见,薛梟將手中的捲轴一把扯断,將装裱好的绢布裹住里面的画,隨意团成一条粗糙的布卷,单手掀开烛火的灯罩,將布卷凑近跳动的火焰。
“哧——”一声。
烛火將那副名为《山月》的新作吞噬,重新而生的火焰红得不可收拾,蓬成一簇一簇的小,顺著布卷一路烧过去。
甫才强势俯视的不死鸟薛梟,如今却缓缓地弯下了腰,以臣服一般的姿態,將那捲火,点上山月手中的水烟枪。
蜷缩在一起、被揉成一团的菸丝,瞬时发出壁栗剥落的声音,紧跟著便在茫茫夜色中展现出隱约扭曲的火红。
薛梟仍旧弯著腰,却抬起头,以下位者的姿態,笔直地仰视山月:“你看——炽火点上菸斗,你没抖,亦不曾躲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