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唯独不可以死在朕的谕令下!唯独不可以死在朝臣与民众对她尚且有一丝惋惜和怜悯中!”
永平帝身量并未与薛枭等高,身形亦清瘦萧条许多,但他站着,影子,在香灰一样的晨光投射下,比梁木还长。
薛枭低头,薄唇紧抿,锋利的下颌绷紧得像一张弓。
“纵然靖安该死?”薛枭轻问。
靖安着实该死,桩桩件件罪行历历在目:结党营私、构陷忠臣、纵容子女、草菅人命.她该死!早在杜州决堤案顺藤摸瓜查出“观案斋”时,就该惩处靖安!而不是漫无目的拖延至今!甚至,如今皇帝仍旧忌惮虚名与帝位,对其宽恕轻放!
“纵然靖安该死!”永平帝声音阴沉,却笃定。
“纵然留她一日,祸患可连绵百人?”
“纵然留她一日,可致百千人身亡!”
君臣一问一答,声如嘶哑的枯木相互倾轧、磋磨,竟从那些干燥的纹理间,硬生生榨取出了灼热的火星。
烈火无声地烧着,自直窗棂射入的晨光,映得薛枭的侧脸明暗不定。隔了许久,他方缓缓抬起头,眼底是一片烬灭后的平静:
“身后名……就这般要紧么?比还活着的人、比含冤而死的人、比天下苍生、比公道正义都重要吗?”
他忽而轻笑一声。
“若后世史笔如刀,刻下——大魏薛枭,字其书,永平二年二甲进士,任情悖礼,跌荡不羁,狂疏无仪;上不敬君圣,中手刃生父,下沉溺声色,堪称国朝之耻,衣冠禽兽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迎向那颤动的晨光,一字一顿:
“但臣扣心无愧!这千秋史笔,寥寥百字,臣——亦笑纳!”
永平帝猛然抬眸:“其书,你僭越!”
薛枭垂眸回之:“臣领罪。”
永平帝扬声:“吴敏!”
吴大监手秉拂尘,躬身而出。
“西山大营右营校尉薛枭,不敬大长公主,即日起停职三十日,罚俸三月,并禁足府中,静思己过。”永平帝下口谕。
吴大监抬头看了眼薛枭,又低头,忙着玩弄自己的拂尘。
薛枭躬身一诺,旋即广袖高拂,折身而去!
薛枭即行至门廊处,永平帝忽而开口唤住:“其书——”
“我们费尽半生波澜,行至于此,更应如走独木桥,谨慎小心。”
“朕还有几处疑影需廓清——稍安勿躁,可否?”
薛枭垂头,再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