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就在讹鲁观唏嘘之时,叉手立在门槛那里的洪涯却也微微蹙眉……想那赵官家口口声声说要『必杀兀术』,但实际上却在最有可能捕获兀术的滹沱河南网开一面,虽说大道理都是对的,却总显得那个议和条件中稍有戏谑之态。
当然,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
「魏王得天之幸,倒衬托出下官有些贪生怕死了。」眼看那边兄弟二人大约交代了几句,情绪都收住了以后,洪涯赶紧上前,并说了一句废话。「不瞒魏王,当日我在真定,是大约劝六太子降了的,实在是有负魏王托付……」
「俺自然知道。」兀术也不免叹气。「太师奴都与俺说了,不过这事不怪洪侍郎……赵宋官家将几万尸首与伤员一擡过去,俺也能想得到是何光景,确实没法守……至于说降了以后又想议和,也不算你们自作主张,毕竟当日在营中咱们确实提过此事。」
听到这里,讹鲁观也面色苍白起来,赶紧起身抹泪:「议和的事情,不知道四哥知不知道具体条款?我当场便说,那赵宋官家不免太苛刻了些。」
「洪侍郎以为如何?」兀术没有理会自己六弟,而是看向了洪涯。
「下官以为这并不是苛刻。」洪涯向前一步,正色相对兀术。「而是赵宋官家心存歹意……」
讹鲁观一时怔住,而兀术则肃然起来,正色追问:「什幺歹意?」
「下官以为,所谓苛刻,无外乎是拿定了覆灭大金社稷,然后围三缺一之策。」洪涯坦然以告,言之凿凿。「说到底,宋人根本不想议和,还是要往死里打的,这个议和条件,放在眼下当然是苛刻,但等他们整顿完毕后会将我们逼入绝境之中,到时候却能反过以这个议和条款来动摇我们拼死相抗之决心。」
「不错。」兀术略作思索,重重颔首,但片刻后却又再度哂笑。「仅此而已吗?」
「还有离间之策,但这个就太明显了。」洪涯双手一摊,言语依然坦荡。「『必杀兀术,方可和』……可实际上,如何能杀四太子?谁来杀四太子?不过是料定了获鹿大战之后,四太子威信大减,中枢想要努力一把,也只能倚仗燕云大族与塞外部落,以此来使我们内中相互生疑罢了。」
「说的不错!」兀术仰头卧倒,喟然长叹。「说的不错!一针见血!一针见血!但这是阳谋!是阳谋!」
讹鲁观依然喏喏,倒是洪涯忍不住继续追问:「魏王,你且与下官交个底,滹沱河这条线上,到底有多少人逃出来!」
兀术一声不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