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赵樽进来,李嫂连忙示意新来的乳母一同躬身退下。
赵樽看了看两个孩子,然后在榻边坐下,握住韩蕾的手,將东方既明的死讯低声相告,“骆思韩在牢中自尽了,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,我得去牢里亲眼看看。”
赵樽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涩意。韩蕾看著他紧蹙的眉头,知道他心里难过,轻声道:“我陪你一起去吧!”
赵樽立即摇头,指尖抚过她仍显苍白的脸颊:“月子里不能见风,更何况是那种地方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却透著心疼,“你就在家好生歇著,我去去就回。”
韩蕾知道他心意已决,只得替他理了理衣襟,柔声嘱咐:“別太劳神,早些回来。”
赵樽頷首,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存的吻,旋即起身。那吻还残留著他唇间的温度,他人已带著老孟和肖正飞消失在迴廊深处。
进入刑部大牢,阴湿之气扑面而来,火把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影。
听闻是新帝亲临,狱卒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。
牢头弓著腰上前,声音发颤:“今日按例大赦,小的们便逐间释放囚犯,谁知走到这间……”他不敢再说,只伸手指向牢门。
赵樽摆手示意眾人起身,独自走到牢房前。
借著昏暗的光线,可见东方既明倒臥在乾草堆上,额角凝固著暗红的血跡,牢房中间丟著一件白色衣裳,那上面赫然是用血写就的遗书。
狱卒奉上那件里衣,上面的字有些歪斜却力透布料。赵樽凝神细看,指节渐渐收紧,將那里衣捏出了褶皱。
恍惚间,他仿佛又看见许多年前,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唤“樽哥哥”的红衣少年。骆伯伯和罗伯母慈祥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,与眼前这冰冷的结局交织成了刺目的对比。
东方既明在写书上写了他失走后的经歷,那悲惨血腥的境遇令人同情,可那並不是他作恶的理由。
东方既明的残忍早已將儿时竹马情谊碾作尘埃。而他的自尽终究只换来赵樽心底的一声嘆息——
“可悲!”
这一声轻嘆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。良久,赵樽鬆开攥得发白的手指,对候在一旁的狱卒吩咐:“找个清净地方,葬了吧!”
狱卒们连忙应声上前收拾。赵樽將那写了血书的里衣仔细折好纳入袖中,最后看了眼那个再不会醒来的故人,转身步入廊道。
廊壁上的火把照亮他紧绷的侧脸,每一步都踏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,沉重而坚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