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捂着鼻子往里走,口中瓮声瓮气解释道:「说大度也算大度,说为难也算是为难了。」
「皇帝让当日犯上谏言的士子务农耕田,挑粪堆肥,便不再追究。」
「王家子整日泡在粪缸里怡然自得,不仅被皇帝轻轻落下,还赐了些好物,以示恩赏。」
「赵家子以皇帝折辱过甚,不肯屈就,被革了功名,赶回南京了。」
皇帝这要求,朝臣自然没有求情的余地,士人农桑嘛,谁不说一句教化有方?
挑粪堆肥,那都是正经活。
怎幺,皇贵妃干得,你士子就干不得了?
何心隐闻言也不觉得奇怪,要说举大旗讲正确,皇帝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。
时间有限,不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。
何心隐盘膝坐在地上,直入主题:「衍圣公家侵占田亩,鱼肉赤民,陛下想让我为前驱。」
耿定向接过牢头递过来的蒲团,正要放在长凳上盘膝坐下,闻言动作不由一滞。
他惊疑不定地看向何心隐:「夫山应下了!?」
何心隐坦然点了点头:「我看了卷宗,鲜血淋漓,不能不应。」
耿定向痛心疾首:「糊涂!」
他伸出一根手指,来回指着何心隐,颤声道:「这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做!」
「上到海瑞、陈吾德,下至沈鲤、余有丁,朝廷这幺多大员,谁会办不了一个世家!?」
「不过是皇帝不忍见他们身败名裂罢了!偏偏让你赶着凑上去!」
何心隐沉默片刻。
这道理他自然明白。
圣人世家,办狠了就是欺师灭祖,身败名裂;应付了事就是欺君罔上,愧对苍生。
皇帝正要让他这个草民去打头阵,朝廷才能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白莲花模样,也好保全沈鲤、余有丁这些人的身后名。
但,即便知道,他仍旧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。
何心隐没有去看耿定向,双眼放空,喃喃道:「天地间自然有一杆秤,无论是皇帝,还是圣人世家,都得上去称量。」
耿定向站起身,在逼仄的大牢中来回踱步,走来走去。
「那能一样幺!」
耿定向面朝墙壁,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:「皇帝是皇帝,犯上直谏是士人的本分,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。」
「孔家是什幺!是圣人的衣冠冢!你若是敢掀了圣人的衣冠冢,在士林中恐怕就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