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鲤转头看向显然被糊弄住的兵备道宋应昌,口中略作解释:「彼时桂萼得知时大为震惊,还特意到兖州府滋阳县看过。」
「滋阳县,原有官民地二十四万五千五百二十亩,但因富家与里正、书吏串通,嘉靖年间,额田只剩十九万亩。」
「这十九万亩亦是水分十足,其中大户大亩,七百二十步一亩,小民小亩,二百四十步一亩。」
「于是,桂萼便奏请世宗旨意,各省一律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,不分等则,一例起科。」
「宋兵备猜,滋阳县清丈后,最后得田几何?」
宋应昌看着侃侃而谈的沈鲤,各种旧事信手拈来,详细数目脱口而出,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佩服。
再看满头大汗的府县官吏,心里哪还不知道怎幺回事。
他顺着沈鲤的话,恭谨问道:「下官学浅,不知该县得田多少亩?」
沈鲤也不卖关子,口中吐出一个数目:「自十九万亩,暴增至六十六万八千七百六十六亩!」
宋应昌闻言愕然。
哪怕心里有预料,也万万没想到,大小田亩的税基差了三倍不止!
若是上报按大亩,收税按小亩,中枢竟然只能分得三成!
沈鲤转而看向面色惨白的知县李实馨,横眉冷对:「李知县,嘉靖年间就废除的旧例,也敢拿来搪塞本官吗?」
这已经是兴师问罪了。
巡抚大员当面喝问,李实馨惶然失措。
见李实馨扛不住了,兖州知府周有光终于出面。
后者上前一步,作揖告饶。
等沈鲤朝他看来,周有光才苦笑连连:「沈巡抚说的理是这个理,但,嘉靖新政,方至中道便被拨乱反……不幸毁弃了,地方官吏没了大政依凭,自然也独木难支。」
「下官到任之时,大小亩早就故态复萌数十年了。」
周有光姿态放得极低,理由也说得过去。
沈鲤摇了摇头:「若只是这事也就罢了。」
「此前在金乡县覆核数目迥异,包纳繁多,周知府说是有难处;宁阳县田亩覆核田亩多出二倍,悬挂、诡寄无数,周知府也有理由;今日到了泗水,又头头是道,以大小亩之事搪塞本官。」
说到此处,沈鲤猛然作色,振声怒呵:「兖州府拢共覆核三县!你竟然一事无成!」
声如洪钟,骤然响起,惊得周有光身子一抖。
「下官无能!下官无能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