隐隐听到梵唱声,眼前的姜望似也在暮年,麻布僧衣,充满佛性。
不断延展、仿佛永无尽头的痛苦,好像得到了抚慰,崔一更清晰看到姜望的眼睛。不是当年,仍似当年。
那年这人到竹林来,只报上名字「姜望」,说出目的「问剑」。
他也只回了一个「可」。
那时候他想,至少在修行上,这个访客是和他极其相似的人。修行路上,只争朝夕。其余胜负荣辱、利益声名,实在不必在意。
但路途遥远,自己终于是掉队了。
是还不够努力吗?
煎熬也算时间,痛苦也是一种懈怠吗?
崔一更你是否……未能倾尽所有?
崔一更怔了一下:「……我亦不知!」
「那一日和平时没有什幺不同,我在勤心殿读完了书,照例去后山竹海练剑,当我走到这里来的时候……我发现了时间的变化,一门之隔,春秋不同。」
「我看到师兄瞬间老死,师侄转身白头。前一刻还在跟我打招呼……时间的浪潮像海啸一样席卷,书院只是个被掀翻的舢板,没人可以幸免。」
「是院长救了我。」
「他将我封印在此,说变化已经发生,要我在这里耐心等待。只有我自己窥破洞真,才能走出这道封镇,将消息传递出去,延续书院传承——可是我……做不到!」
「我不行……」
「谢谢你们能来,这一切交给你们,我很放心——谢谢。」
「我枯耗光阴,不能寸进。我以『一心』为号,可整整三百三十年,我再没能一心于剑,耳边都是哭声,眼前都是死人……他们都死了。」
崔一更像一株已经蛀空的树,停在那里的只是枯皱的树皮。他在卸下重担之后终于松一口气,这口气泄掉,整个人就枯萎。他喃声重复:「全都死了。」
「你说的『他们』,是指哪些?」剧匮开口问道。
崔一更看着他,痛苦地重复:「整座勤苦书院,只有我还活着。」
「这不可能。」剧匮面无表情:「除非超脱出手,不然没人能无声无息地抹掉勤苦书院。但越是超脱者,就被盯得越紧。这样巨大的动作,不可能什幺痕迹都不留下。」
隐秘如【无名者】,也在阻道左嚣之后,被揪住了尾巴。
早已称名「天下第一」的勤苦书院,底蕴之重,影响力之巨大,堪称当代文脉。要将它剜去,简直是在正面冲击人道洪流。怎幺可能悄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