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的总督比他想像中更年轻些—不过四十出头。
虽然面色苍白,伤势未愈,但坐在那里,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。
一身略显宽大的素白袍子,像是在服丧。
虽然身上还缠着些纱布,但从身子壮实的轮廓,能看出几分常年习武的底子。
四目相对之下,大厅内鸦雀无声。
卢象升泰然自若地坐在东面,只是自顾自地拎起一旁的铜炉,开始烫杯、沏茶,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。
见此情形,江瀚身后的亲兵统领冯承宣按捺不住,指着卢象升怒斥道:「你这厮你好大的架子!」
「我王亲至,你一个阶下囚,非但不行礼参拜,反而却高踞东位,反客为主!」
「亏你还是两榜进士出身,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连这点礼数都不懂!」
在明代礼仪中,讲究一个主东客西、并以东向为尊。
大户人家请来的私塾教师,也因此被称为西席。
听了这话,卢象升只是笑了笑,冷冷道:「所谓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」
「卢某奉大明正朔,只知有大明天子,却不认得什幺汉王。」
「我身为大明臣子,在此大明疆土之上,比起尔等犯上作乱、割据称尊之辈,自然更配得上主位。」
「你——」冯承宣气得脸色涨红,指着卢象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见此情形,江瀚擡起手,开口止住了他:「行了行了,你肚子里才几两墨水?」
「你都说人家是两榜进士出身了,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?」
「出去候着吧,我和卢督师谈谈。」
冯承宣抱拳领命,狠狠地瞪了卢象升一眼后,才悻悻地转身离去。
江瀚对这些小节倒是毫不在意,自顾自地在西面的客位坐下,与卢象升遥遥相对。
「久闻卢督师大名,今日得见,幸会幸会。」
他语气平和,像是在拜访一位故友。
而卢象升则是端起茶杯,淡淡道:「不敢当。」
「卢某一介败军之将,丧师辱国,有何名声可言?」
他盯着对面的江瀚,举了举杯,「倒是足下,以一介小卒之身起事,十年间席卷数省,裂土称王,迫得朝廷调集大军征剿,仍不能平。」
「如此丰功伟绩,才是真正大名远扬。」
「只是不知道功业之下,有多少百姓流离,多少生灵涂炭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