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上,轻袍缓带,意态出尘,恍若一位澹然清修、物我两忘的高士。
果真是悠游林泉,隐居世外啊。
沈师手中是一卷《黄庭经》,确是隐世高人必读之书。
朱寅见老师老僧入定一般,正自看的入神,当下也不打搅,而是静静的侍立树荫下,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只嘶声力竭的夏蝉。
林风抓起一片花瓣,温柔的放在朱寅头上,朱寅也不拂去。
就是兰察和小黑,也静静地站在不远处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老人寂然跌坐,青年悠悠独立,周围只有夏蝉的苦鸣、林泉的叮咚、松风的唱叹。一老一少,了无痕迹般融入这方空间。
仿佛被卷入一轴古画,不知从哪位丹青妙手笔下,宛然浮现。
好像半盏茶的工夫,又仿佛过了好久。
忽然「哗啦」一声,沈一贯翻书了。
就这翻书之间,他眼眸擡起,如梦初醒般愕然道:「稚虎,你几时到的?为何站着不出声?」
「唉,发神苍华字太元。老夫居然不知你已经到了多时,真是老了。」
朱寅这才长揖行礼,春风满面的朗然说道:「弟子见先生聚精会神,不敢打扰,只能侍立静候,陪先生读这《黄庭经》
。先生未见老,只因神在书中耳。」
「呵呵。」沈一贯收了书,示意朱寅坐下,「既是陪老夫读《黄庭经》,你可有什幺心得幺?」
这话就是皮里阳秋了。朱寅说是陪他读书,可哪里看过一个字,谈何读书心得?
朱寅也撩衣趺坐下来,笑道:「先生读经用眼,眼神明上字英玄。弟子手中无书,只能用心,用耳。弟子的心得是真人在己莫问邻,物物不干泰而平」。」
他这所谓的心得,其实就是《黄庭经》中的经文。
「哦?」沈一贯意味深长的一笑,「好个真人在己莫问邻」。看来你的决心,已经坚如磐石。」
他擡眸看着这个又爱又恨,既让他无比骄傲、又让他无比懊恼的得意弟子,神色复杂。
唉,稚虎啊稚虎,你若是安心当一个千古名臣,一代良相,该有多好啊。
你怎幺偏生是建文的后裔呢?
朱寅听到恩师的话,顿时心中雪亮。
知徒莫若师,知师莫若徒。看来先生已然猜出自己要做什幺了。师徒十年,他也早就摸清了沈一贯的语言风格。
老师这幺说,就是心中有数。
「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