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在江北道遇着个水鬼,盘踞一座野桥下百年了,怨气深重,寻常符箓奈何不得,」她语速轻快,眉梢带着讲述时的神采,「我本想以剑法符箓化其戾气,送其归西,谁知那老鬼油滑,遁入河底淤泥里,倒让我在岸边枯坐了三日。」
陈易跟着她的步子,顺着问:「后来呢?」
「后来?」陆英侧过脸,眼里闪过一丝狡黠,「我买了三只肥鸡、一坛村酿,摆在桥头,念了一夜《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》。天明时,那老鬼自己湿淋淋爬上岸,坐在我对面,啃着鸡腿听经。他说百年了,头一回有人给他带吃的。」
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:「原来他不是害人,是舍不得那桥,早年他女儿在那儿落水,他没救上来————自己后来也跳了下去,怨气缠着桥,是怕再有孩子摔着。」
山雾漫过她的道袍下摆,蓝白色洇开更深的水痕,陈易看见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,那是她动容时的小动作。
「我请镇上的石匠在桥头刻了只小石狮子,告诉他镇在这里,比你管用」。他看了半晌,鞠了个躬,散了。」陆英轻轻呼出一口气,白雾融入雨雾里,「走的时候,桥边野桃树突然开了三两朵花————明明还冷着呢。」
陈易没接话。他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在这山上所作所为,与师姐口中那「渡鬼」的故事,仿佛隔着云泥。
或许他才是要被渡的鬼呢。
陆英没察觉到他的沉默,转过话头,语气仍旧轻快道:「过了江,在南麓山里倒遇着件趣事。有个樵夫,每日清早砍柴,总对着崖壁上一株老松作揖。我好奇,隐了身形跟着看,你猜怎幺着?」
「那松树成了精?」
「比成精还有意思,」陆英笑起来,眼角弯出细纹,「那樵夫年轻时失足跌崖,被那松树的横枝拦了一下,捡回条命。他也不知树有无灵性,只觉得是它救了他,于是每日送柴时,必分一小捆晾在树下,算是谢礼,三十年了,风雨无阻。」
「我在那山里住了七八日,每日清晨看他摆柴、作揖、下山。那老松得了三十年人间香火心意,虽未生灵智,枝干却格外苍劲,雷劈过两次,焦痕都在背阴处,主干半点未损。」陆英声音里带着某种温柔的笃定,「你说,这是不是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?」
陈易听着,心头那点因周依棠而生的阴郁稍稍冲淡了些,他点点头:「师姐这一路,见的都是缘法啊。」
「缘法————」陆英重复了一遍,忽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正对着他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