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清两朝尤其如此,州县正官如同傀儡,胥吏反倒成了真正的『地头蛇』。」
「这正是顾亭林所痛心之『百官皆虚,而吏胥皆实』之局!」
沈葆桢沉声道:「皇权欲下沉,然沉下去的不是仁政,多是盘剥!」
秦远此前对于胥吏的说法,听过的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「天下胥吏皆可杀」!
此刻,从沈葆桢口中听完历代基层权力演变,对这句话的认识更深了。
怪不得明朝后期,地方基层糜烂至此。
而到了清朝,又催生出了如此变态的局面。
「沈先生,请继续讲下去。」秦远对于沈葆桢的言论更感兴趣了。
沈葆桢点点头,伸出两根手指,「基层权力第二个关键点,便是皇权与绅权的互相博弈。」
「皇权想直接控制民力与财税,而地方乡绅,诸如退休官员、有功名的人、大族领袖,他们靠着他们的田产、声望和宗族势力,也想把持地方。」
「双方争夺的焦点,就是人口和赋税的控制权。」
「乡绅不会主动把资源交给国家,所以想出各种手段,隐藏田地和人口,对抗皇权的汲取。」
「朝廷为了应对,就不得不依靠胥吏去『刮地皮』,反过来又加剧了胥吏对乡绅和百姓的压榨。」
「每朝每代的农民起义,其根由大多藉由此而来。」
「今天,太平天国起来造反,其中一个根源,便是这基层汲取之制已烂到骨子里,官逼民反!」
说到这里的时候,沈葆桢眼中尤为的凝重。
他提到湖南骆秉章、左宗棠的「公局政治」,认为那是无奈之下「以绅权代胥吏,暂补皇权之不足」,虽聚财有力,然终是权宜之计,且使绅权坐大,未来恐成尾大不掉之势。
「所以说,」沈葆桢总结道,「纵观千年历史,传统帝制下的乡村,非胥吏横行,即乡绅坐大。」
「所谓的『民间自治』,其实是虚妄而已。」
「老百姓生活在其中,都要看人脸色,哪里谈得上自主?真正能自己生存、自己治理的空间,少之又少!」
这番分析脉络清晰,直指要害,秦远在心里暗暗点头。
这个沈葆桢,确实把传统基层政治的顽疾看透了。
「沈先生分析得很透彻。」秦远称赞了一句,随即转向现实问题,「那幺,先生一路走来,看我们光复军在福建的做法,这个乡公所制度,跟你说的历代旧制度,根本区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