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常洛下了轿,站在乾清宫的月台下,仰望着巍峨的乾清宫,目光冷漠的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。
与一天两次给父皇请安的朱常洵不同,他是很少见到皇帝的。一般都不能出景阳宫。一年下来,只能在万寿节、冬至等少数几个日子,才能见到皇帝。
若非他要离京就藩,按祖制必须陛辞谢恩,他就是这最后一日也见不到皇帝。
朱常洛不知道的是,历史上十几年的国本之争,他还是当上了太子,可是从此母子隔离,到母亲惨死也难以再见一面。而他身为太子却朝不保夕,仍然是个深宫囚徒。好不容易熬死父皇,结果继位不足一个月就暴毙。
三十多年的短暂人生,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。
如今呢?年仅十五岁就被逼的就藩,开国所未有。
“传信王入殿觐见谢恩!”一声尖细而高亢的唱喝,在乾清宫的清晨余音缭绕。
朱常洛整理一下冠带,亦步亦趋跟着宦官拾阶而上,进入宏大幽深、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正殿。
皇帝身穿一身常服,头戴乌纱善翼冠,肥胖的身躯木偶一般坐在御座上,两边站满了内侍。
整个正殿的气氛,庄严肃穆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气氛。
朱常洛恍惚之间,仿佛自己进入的不是乾清宫,而是来到了阎罗殿。要拜见的也不是自己的父王,而是阎王。
朱常洛脱下冠冕,大礼参拜道:“儿臣信王朱常洛,叩见父皇陛下,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接着站起再拜,如是者三。
然后奉上礼部写好的《辞疏谢恩表》,让内侍转交皇帝。
万历拿过《辞疏谢恩表》,随意的往旁边一扔,白胖的脸上带着三分怒意,目光冷厉的看着自己的长子。
“信王,你为何要殴打高寀?打狗还要看主人!高寀是去传旨的,你好大的胆子!你眼里还没有朕?你想作甚?嗯?!”
万历很少见到长子。这么多年,他都没有和长子说几句话。今日长子离京就藩,今生今世都难以再见了,可他今日最后一次见,却一上来就是质问和训斥。
皇帝对长子本来多少有点愧意。虽然他做出了废长立幼的事情,可他自己也知道,按祖制礼法,太子位该是长子所有。
今日长子离京陛辞,他本待要温言抚慰几句,起码要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。
谁知这孽子居然心存怨恨之下殴打高寀,在景阳宫大发淫威,借此宣泄不满。